李清秋

张佳乐的艺术性行为

有私设/盗笔乱入
   
 
   张佳乐他爸是个艺术家。

   其实对于艺术家这玩意儿的概念,尚且年幼的张佳乐一直是模糊不清的。它不像那些画风正常一点的什么家比如科学家啊作家啊演说家啊,让人听了之后立马能准确地说出这一类人的特点或是很招牌的几个名人。张佳乐只知道他爸似乎是个什么都通,但又什么也没搞出来的家伙,精通精通,他爸只占了一半,只通不精的那种。

   
    他曾看见过年期间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时候,每到这时步行街上的扭着小脚的老太儿和拐着小孩的妇女似乎点起了激情的火焰,老的不碰瓷了,扛起菜篮子带着超市一斤二毛五的土豆奋勇向前,把孩子当心肝宝贝儿疼的也把孩子甩到不知道那个旮旯,为的是什么?路边一字摆开的春联和字画。这家摊子摆的真是别有用心,在垃圾桶边。那时张佳乐咬着手指头站在围得水泄不通的垃圾桶旁,挤挤攘攘的人群呼啸而过,撩起一阵凌厉而狂放的风,张佳乐的长头发在空中晃啊晃,刺激到了他的眼皮一激灵,张佳乐有些烦躁地用已经被唾沫浸发白的手指头,把碎发儿数不清几次别在耳根子后。垃圾桶腐朽的味道和耳边不眠不休作响着的苍蝇纷扰着他的脑神经,张佳乐隐约听到父亲啧了一声说,呵,艺术性行为。   

 

  张佳乐是幸运的。他家从来不用为了那混杂着垃圾桶芳香和被苍蝇占据过的特价春联而不惜在垃圾桶边上进行轰轰烈烈的争夺。只见他爸大手笔地一挥,几个龙飞凤舞——“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红纸黑字分明清楚。张佳乐开始对艺术家有了渐渐清晰而显现的概念。一个艺术家,应当是像他爸那样的吧,别有用心地留着过长的头发散在肩膀上,洗的发白的牛仔衣和土不拉几的大脚裤盖过了脚背,鼻孔朝天一副“我是艺术家我最屌”的行头。  

  

   

  张佳乐不知道这样的艺术家是一个好的艺术家还是不太合格的艺术家,他只知道当个这样的艺术家挺不错的,至少不用大过年的时候在垃圾桶边抢春联。那个垃圾桶实在是太臭了。明明白白几个字——“请不要将垃圾投掷到桶外”,张佳乐一年级的时候,人还没有垃圾桶高,都能把这几个字掷地有声地念出来了,然而那些有一个两个垃圾桶甚至三个垃圾桶高的人,急急地掠过,随着手起挥落的动作一袋又一袋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吧唧一声袋子散落在外面,花花绿绿的垃圾撒了一地,像是一朵被狂风打散凋落的花儿。这些人导致张佳乐对长高产生了不明言说的恐惧——是不是自己长到有那个垃圾桶那么高的时候,眼睛也会瞎掉,看不清上面的字了。于是这样的想法导致张佳乐家里过期发酸的高钙奶堆积如山,最后也演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垃圾场。 

   

   

  张佳乐他爸希望张佳乐成为一个他那样的艺术家,一个过春节不用买春联的可以自力更生的艺术家。然而张佳乐是不大乐意的。一个艺术家首先你必须要有一头很长很长的头发,至少得过肩的那种。虽然法律并没有明文规定说作为一个艺术家必须有长发不然有期徒刑十来年等,但似乎所有的艺术家都是这样的,所以一个大艺术家的儿子,一个小艺术家,也必须这样。可是张佳乐厌恶留长头发,不知道多少人因为他的辫子对他的性别产生质疑。关键是孩子活泼好动不停不歇,张佳乐的头发几乎是没有干过的,大汗淋漓挥汗如雨,亲身演绎了什么叫淋雨一直走。而且洗头才是最痛苦的,每次闭着眼睛让水缓缓顺着发梢淌下时,张佳乐老感觉自己身后是有一只女鬼。她诡异的笑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张佳乐,似乎是看上了他青春的肉体。张佳乐的脊背发凉,万分恐惧。洗头对他来讲是个劫难,怂的一逼张佳乐选择逃避劫难。于是在烈日炎炎下他的脑袋油光发亮,清明得可以映出人的影子,分解下来可以炒荷包蛋,散下小辫子后更是宛如一个不开花的乱草堆。     

  

  

   张佳乐他妈也看不下去了,几度扬言要点燃那热情的一把火,烧透张佳乐头上的鸡窝。然而事实证明她的确这么干了。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万只张佳乐臆想中的女鬼秉烛夜游的时候,他妈不知道出的是什么心思,三更半夜拿着打火机,推开了张佳乐的房门。张佳乐正因为受到了幻想中美丽女鬼的性骚扰而彻夜难眠,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下巴上跳动着不知名的幽幽火焰,在漆黑的夜里扑所迷离,她的白裙子在晚风中飘摇,脸部的轮廓显得虚幻而细腻,被火光衬映的明暗布局划分清晰。张佳乐嗷的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划破了黑夜的宁静,纵身一跃,窜动的火苗开始秉承着让离离原上草全部一岁一枯荣的天职,飞速地侵占了张佳乐的发丝儿。那一晚,一万只女鬼全部受到惊吓从而导致同样彻夜难眠,在张佳乐的惨叫声和她妈尖锐的惊呼中万分惊恐地想要回到下界。尽管后来张佳乐他妈已经多次声明,那一晚她的目的很单纯,一个关心孩子的好母亲想要给儿子点盘蚊香,仅此而已。然而张佳乐的眼神却透露着:这人间没有一丝温存,我想回下界。张佳乐他妈很绝望,论有一个脑洞突破天际的儿子是怎样的体验。儿子你听我说,我不是,我没有。   

   

  

  艺术家不能随随便便说自己是艺术家,你必须拿个什么花样出来,艺术一下并且意思一下。于是张佳乐他爸没经过张佳乐的允许给他报了一个吉他班。那个吉他班的老师留着比张佳乐他爸更长的头发,看起来更像一个艺术家。不过他从来不扎辫子,以至于张佳乐每天都在他到底会不会长痱子这个很无聊的问题上苦痛挣扎。这个老师似乎有把张佳乐教成一个合格的艺术家的趋势,并且是一个非常闻名遐迩的大艺术家——贝多芬。大艺术家贝多芬有两个特点,第一,他是个艺术家,第二,他精神有点问题。张佳乐已经具备了一个大艺术家一半的特性——精神有点问题。上了两节课,张佳乐就弹坏了四根弦。自家儿子到底是在弹吉他还是在运用吉他演示如何拆卸炸药电线的过程?他爸他妈心下想之,来到了吉他班一探究竟。结果就看见两个疯子一大一小甩着一头油光发亮的乱草堆,秀发在空中像是挥舞的旗帜得意洋洋。至于手指上的动作,毫无章法可言。两个人已经自弹自唱到了忘我的境界,这时“嘣”的一声,又是一根弦断了。他爸他妈理智的最后一根弦也随之崩断,立刻中止了张佳乐的吉他课。他们宁愿看见未来的张佳乐在步行街边的垃圾桶旁抢春联,也不愿看见他最后的归宿在疯人院。   

   

  

  然而张佳乐他爸是不甘心的,誓死要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艺术家。张佳乐很无奈,他没有反抗的余地,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已非要和他爸一样成为一个艺术家。大概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效应吧。要继承父业,要光宗耀祖。于是张佳乐迎来了他的第二个和第三个老师,分别学唱戏和书画。教唱戏的的那个老师张佳乐实在搞不清他到底叫个什么花儿,教书画的那个老师张佳乐也只记得他姓吴。他爸拍着张佳乐瘦弱的窄肩膀,说乐乐啊任重而道远,这两个老师一个是中央戏剧什么毕业,一个是浙江大学毕业,都是好老师,好好学。张佳乐不想管他是什么浙江大学,他只知道浙江有杭州,杭州有西湖,西湖醋鱼很好吃。他也不明白中央戏剧学院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他顶多有个中央戏精学院。于是他连声诺诺,眼角的余光却瞟向院子里的海棠花,殷红如血,渗透到他的眸子里。    

   

  

  教唱戏的那个什么解老师来上课的时候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衬衣,像是一朵移动的硕大的花儿。张佳乐突然不太讨厌这个老师了,因为他最喜欢的颜色也是粉红色,可隔壁的小男孩总是因为这个说张佳乐是个变态。张佳乐仿佛与这个老师达成了共识,心灵深处的交融通汇而不知何方的共鸣——粉红色真他妈好看。这一节课张佳乐过得很快乐。他们从胭脂粉桃花粉樱花粉玫瑰粉蔷薇粉苹果粉百合花粉侃侃而谈,就是没有一个字扯到戏剧。张佳乐上完课后感觉自己的世界萦绕着美丽而少女的粉红色梦幻泡泡,以至于下午的书画课他的画作成了一片无边的粉色海洋。     

   

   

  姓吴的书画老师看着满世界的粉色刺激了他的眼睛,微笑着说小朋友你画的可真他娘的棒啊,气势汹汹地拨打了一通电话。五分钟后那个解老师小跑着过来说吴邪你他娘的叫我干嘛。吴邪拍案而起说道解雨臣请你不要用你那粉红色人妖的审美去摧残小朋友稚嫩且尚未发育完全的心灵了好嘛?解雨臣不甘示弱地直起身子说吴邪你他妈再说一句信不信老子刨你祖坟。吴邪大喊你爹我怕个屁,老子是解家收割机。解雨臣叹了一口气说,今天要下雨,流血的天气。吴邪仰天长啸说,好啊,那么,来决斗吧。    

   

   

   然后他们就轰轰烈烈地打起来了。张佳乐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打架,打架的意义是什么,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可张佳乐还是选择不明就里地给解雨臣打call,尖叫。其实吴邪和解雨臣完全不用打起来,因为其实他们的教学倒是相得益彰相辅相成的。解雨臣成功地用粉色洗脑了张佳乐导致他对色彩的敏感有了大大的提升,吴邪惊心动魄的骂娘导致张佳乐奋力的大呼小叫很好地达成了吊嗓子的功效。直到后来张佳乐他爸他妈来接他,就看见这两个老师宛如要决一死战的发情期老公鸡怒目四对,立刻大喝一声止住了这两个疯男人。于是解雨臣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手中把玩蝴蝶刀的动作收起来了,吴邪也微微一笑放下了自己勾动扳机的手。一切都归于寂静。  

   

  

  张佳乐再也不上培训班了。他感觉自己的运气真好,好到姥姥家了。三个老师,都具备了一个好的艺术家一半的特性——脑子有病。为了自己幼小而脆弱的生命安全,张佳乐有理由拒绝了所有的培训班。张佳乐他爸失去了梦想。指日可待的小艺术家被扼杀在三个疯子的手上,他恼羞成怒地拿起了鞭子,像赶着一头拉田老牛一般赶着宁死不屈的张佳乐。张佳乐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以死明志,在那个同样的一万只女鬼秉烛夜游的夜晚,张佳乐选择和女鬼们一起步入下界。他企图用房间里的小碎花儿窗帘上吊自尽。最后张佳乐没死,那个窗帘倒是死不瞑目,被活活生拉皮地从安装条儿上拽了下来,张佳乐也摔断了一只胳膊,倒在了窗帘的小碎花里,布面上一点一点的小花瓣仿佛要把断了胳膊的张佳乐给淹没而吞噬。怂的一逼的张佳乐很没尊严地再次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那一夜一万只女鬼也再一次全部受到惊吓从而导致同样彻夜难眠,在张佳乐的惨叫声头也不回地回到下界——人间真是太可怕了。那一晚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伴随着张佳乐凄厉的嚎啕。张佳乐终于深深体会到——今天要下雨,流血的天气。    

   

  

   于是张佳乐惨兮兮地打着石膏躺在了医院的床上。这下他倒是达成了目的,不用去培训班了。但是为了一个培训班摔折了自己的左胳膊,实在是荒唐。于是张佳乐他爸给了张佳乐这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行为赋予了一个隐晦的头衔——艺术性行为。现在想来的确荒唐,张佳乐绝对不会想到这双胳膊以后是会托举着他要命的铁饭碗。那时候的张佳乐只是眼泪汪汪的摸着自己的胳膊,心里想着,早知道往鲜花饼里放老鼠药吞下去了,可惜了房间里的窗帘还挺好看的,是漂亮的粉红色。

   

   

  接骨的时候张佳乐凄凄惨惨戚戚的叫嚷不亚于一个难产的孕妇。医生咬着牙说,再用力一点,马上就好了,不过是对张佳乐身旁的三个大汉说的。三个大汉死命摁住了在医生怀里打挺的张佳乐,张佳乐宛如一条在案板上垂死挣扎的咸鱼劲儿劲儿。在这期间一个同样惨兮兮打着石膏的小男孩围观了生产现场的全过程,用残存的左胳膊挠了挠如刺猬一般根根挺立的板寸头,说,胆小鬼,真怂。他说的倒也没错,张佳乐的确是个怂的,怂的一逼。不然在很久很久以后张佳乐就不会选择放弃争夺,选择远离喧嚣,退出这个纷扰的场合。   

   

  

  因为这一声不屑的嘲笑刺激到了张佳乐渐渐成形的男人尊严,他不再哭了,而是咬牙切齿地把哭声吞进了喉咙里,变成了不成调的呜咽。小男孩愣了一下,背过手去,用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眼角还残留着泪花的张佳乐,仿佛在观察一只奇怪可怜的小兽物。这导致两个小病号产生了同样不知何方的共鸣,开始分享起了自己断胳膊断腿的经历。张佳乐是第一次骨折没有发言权,于是这一场对话变成了那个小男孩一个人的狂欢。他侃侃而谈自己骨折过三次,这是第四次,原因有很多,比如自家的管家追着自己吃饭他不想吃于是翻了花园的墙被一盆吊兰绊倒了腿,比如因为和隔壁男孩打架被飞来的砖头突然关心云云。张佳乐望着他神采奕奕眉飞色舞满面红光唾沫星子满天飞,居然神往了起来。最后的收尾是小男孩摸了一把刺刺的脑袋,长叹一口气,说,你们还是太年轻,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我断过的胳膊啊,比你们抱过的大腿还要多。他说话的时候神情中居然有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沧桑,宛若一个七老八十的老红军在小区中间的大树下讲着冗长的抗日故事还不时发出来自时代变迁的叹息,直到护士像个白衣女鬼一样冷不丁地冒出来说,二十一号孙哲平,进来换药,下一个是二十二号张佳乐。 

  

  

  后来张佳乐的手臂好了,他还是没有成为一个艺术家。更要命的是他的成绩也不大好。张佳乐起初沉迷游戏无法自拔,在读书这方面他实在不是块料,尽管他努力了——差两分,上普高。张佳乐觉得自己真够二,二到姥姥家了。中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整个世界都疯了,不是哈哈哈哈哈就是哇哇哇哇哇,学校简直是一个洗脑般的疯人院。张佳乐觉得他们才是艺术家,因为经过他的观察,他发现所有神经病般的举动都可以用一个高大上的名字来解释——艺术性行为。看着自己差两分而坠入另一个不知名的深渊,他突然想起来有人问过自己,59和99哪个更绝望。很抱歉的是张佳乐自从上了初中59不少,99倒是再也没有过。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张佳乐考过99的,那一次他哭的泪干声竭,因为爸妈告诉他考了全班第一就带他出去旅游,可是全班第一是100。所以张佳乐觉得应当是99更令人绝望吧,只有一点点前进的余地就能修成正果,可是连人的小小贪欲都不能满足,就差那一点点的渴望不可及。中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张佳乐看着这个疯了的世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差一点点就圆满的八岁。 

   

  

  很后来的后来,张佳乐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艺术性行为。因为他亲自去诠释了这个出现在他童年当中晦涩而难懂的名词——不读书了,去打游戏了。他爸气的差点拿起蝴蝶刀和张佳乐来个一刀两断,张佳乐一边打着游戏一边摸着自己后脑勺的小辫子,短短的,像一尾跳弹的滑溜溜的鱼。再后来张佳乐打游戏时又遇见了孙哲平,他倒是也没多惊讶。当年那个大无畏地说自己骨折过多少次的打着石膏的小哥哥,刺刺的脑袋像个小刺猬的小哥哥,张佳乐从来不觉得他会销声匿迹在自己的人生里。张佳乐兜兜转转,仿佛又回到了起点。那一年的夏天繁花似锦,张佳乐的艺术家老爸在院子里种了一盆又一盆的鲜花,明亮而不成调的花色伴着张佳乐手指上翻花一般缭乱的动作,在夏日徐徐的清风中一唱一和。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孙哲平的重逢用尽了张佳乐毕生的好运气,张佳乐开始遇到人生危机。张佳乐很清楚人生不可能顺风顺水,人生难免苦痛挣扎,可是张佳乐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自己刚要扬起前进的航帆,无情的大浪就冷冰冰得开始在他脸上胡乱地拍,拍的他醍醐灌顶却又不得不连连后退。拿到第二名的那个晚上,张佳乐无力地仰倒在床上,他很无奈。在张佳乐小的时候他无奈他绝望他可以以死明志,用房间里的小碎花窗帘上吊自尽。可是现在张佳乐不行。他肩上承载的东西太多了,百花宿舍里粗制滥造的破窗帘担待不起。孙哲平安慰他,说第二名多好,第二名有堂皇的进步空间,天塌下来还有第一名顶着。张佳乐靠在床头,望着窗户上藕断丝连挂着的窗帘,分明就是一块残缺的破布,在晚风的折腾下飘飘扬扬,撩起忽明忽现的清澈的月光。他承认孙哲平不大会安慰人,这个理由怎么听都是差强人意的荒唐,和当年自己怕被培训班的老师危及到生命安全而拒绝上课的垃圾理由有的一拼。但这或许又是一种特立独行的阿Q精神吧。或许我们又可以把它称之为,艺术性思想。    

   

  

  孙哲平退役的那一天,张佳乐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儿想吃鲜花饼。他早就知道结局是这样,只是没有想到会提前来临。他用它的艺术性思想疏通了一下思路,想到孙哲平那波澜四起丰富多彩的童年生活和断胳膊断腿的经典历史,似乎就是这一天的预告。张佳乐在大街上晃荡的时候,看到了有卖玫瑰花的摊子,买了一支。他很庆幸这个摊子不是在垃圾桶边上,不然那股难以言喻的垃圾桶芳香他是实在受不了。他把玫瑰花插在百花训练室里,孙哲平电脑桌前的那个花瓶里。乱的人神共愤的灰暗的桌子看起来有了一抹鲜亮,可惜是突兀的,并不锦上添花。张佳乐在那一天彻底地明白了,名副其实,很难。蓝雨不是天天都下雨,微草不是满屋子的王不留行,嘉世也不是永远的嘉名盛世,他张佳乐名字里的佳是最好的意思,可是张佳乐从来没有拿过带“最”的头衔。自然,百花更不是满园的花开。双花哪里够啊,要百花才好。可是孙哲平走了之后,百花就再也没有花了。张佳乐想的太出神,不小心被玫瑰的幼刺倒钩到了手指,嘀嗒在桌子上的血迹斑斑如花绽开。 

   

  

  张佳乐开始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有人说他追求的不是双花的永不凋落,而是只想一枝独秀。张佳乐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他承认,自己不仅怂,而且俗。他只想要荣耀,只想要第一,可是百花给不了他这些。张佳乐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也很成功了,作为失败的典型,他很成功。第二名是最成功的失败者,第二名是人生的最大输家。于是张佳乐选择放弃争夺,选择远离喧嚣,退出这个纷扰的场合。他宁愿当一滴人群中最面目模糊的水,也不愿意做一个光芒万丈的成功的失败者。  

   

  

  烟花易冷的道理张佳乐是懂的,可是张佳乐的心还没有冷,他还在燃烧,像一座年轻的,几欲爆发的火山。而且不管烟花冷不冷,满园的花还是开的那样媚艳火热。张佳乐沉寂之后选择卷土重来。他转会入了霸图,因为他真正知道了,自己图什么。别人说张佳乐你加入霸图你图什么,你图什么。张佳乐掷地有声地说,我图冠军。顿时铺天盖地的嘲笑像一阵无形的气压,束缚得张佳乐有点透不过气儿来。他望着台阶下一字排开的玫瑰花扎成规规矩矩的一束一束,看起来盛大而隆重。张佳乐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小时候步行街边的垃圾桶,那个垃圾桶臭气熏天,或许没有那个卖春联的摊子围绕,人们只知道它是一个塞垃圾的地方,除此之外人们根本不会簇拥它。张佳乐是个被赋予厚望的伟大的艺术家,他不卖春联更不在垃圾桶边上抢春联。但是他清楚地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垃圾桶,只是四周的百花缭乱的光环暂且掩盖了他的不堪。失去了那层光环,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张佳乐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做不到什么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但是他现在必须做一个任劳任怨的垃圾桶,委曲求全地将谩骂和粉丝倾泻的垃圾情绪一并吞噬。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仰着脑袋望着发布会特地安装好的花型盏灯,固执地要数清它到底有几片花叶,结果被绚丽张扬的灯光刺激得泪流满面。  

  

  

  直到后来,张佳乐明白了,什么叫艺术性行为。所有颠覆的行为,说不好听叫神经病,说的好听点就叫艺术性行为。所以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很多艺术家都有病。张佳乐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走上这一步,他只知道自己不断地在颠覆自我,他更不清楚自己会不会成为一个艺术家,他只知道自己具有很多的艺术性行为。至于是神经兮兮的艺术还是流芳百世的艺术,他无从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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