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鬼
原著退役/破镜重圆,没有黑广岛之恋的意思。
正文
喻文州坐在狭小的包厢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微博。某个情感博主在主页了出现了整整三次,每一次的内容都让喻文州在这个暖气蒸腾的房间感到不自觉的恶寒。
特别是这句。“铁马冰河入梦来,铁马是你,冰河也是你。”
入你马呢。某一瞬喻文州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然而这措辞不雅的句子很快地于他脑中抹去了。干燥的冬天。人群紧逼,喧嚣不宁。一个特别容易擦枪走火的季节。
包厢的灯红酒绿总是不知疲惫地晃眼,仅是在这狭小空间运动的热浪,也让人心神紊乱。
多好的诗句啊,被这些营销号给糟蹋坏了。
喻文州蹙眉,刷了半天也刷不出个新鲜玩意儿,他干脆把微博关注又一个一个地点开。
喻文州的关注不多,就那么几个玩的要好的职业选手。结果除了周泽楷的一条新广告,他什么也没刷出来。
他突然想到了那个谁。
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黄少天的微博,果然,新发了起码十几条。黄少天的快乐是孔雀开屏式的快乐,他到哪个地方游玩,整个微博主页都是他所到之处的美丽风光。
和黄少天分手以后,喻文州秉承着“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的原则,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再也没和黄少天有过多的联系,就连微博都取消了关注。虽然死了这种话未免太绝,然而喻文州觉得,断了一切纠葛,六根清净,也是个好办法。
喻文州看起来性情温软,是很好说话的样子,骨子里却是淡淡的疏离。为人处世礼节至到,又不过分亲近。他的交际有个圈儿,在圈中如鱼得水,却也从不越界。
黄少天,曾在这个圈的正中央。
喻文州也曾感觉过心中空落落的,以往自己的生活总是围绕某个中心,不知疲惫地快活地转着。现在唯有徒劳地打着圈儿,却不知道自己的目的究竟为何。这种情况突出表现在郑轩和喻文州面对面吃饭时,喻文州会心不在焉地把炒鸡蛋塞到对方的碗里,然后把人家的韭黄夹过来。
直到郑轩发出了疑惑不解的声音。喻文州略微尴尬地笑笑:“啊,忘记了,你就吃着吧。”
郑轩戳着那个不属于自己的鸡蛋:“我看你俩这么痛苦,干脆复合吧。这鸡蛋我吃得问心有愧。”
“他先提的分手。”喻文州云淡风轻地说着,口气平静地好像在陈述“我吃过午饭了”。
这是一个新旧交替飞快的时代,现在的人,要么找不到对象,要么换对象的频率比oppo换代言人的频率还快。
这个时代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谁能做到长长久久的陪伴?
喻文州和黄少天。
他和黄少天从青训营时期相识,从互相的剑拔弩张到不顾外人眼光在一起,经年彼此最肆意的年少时光,何不算是最长情的告白。
可告白再长情又有何用,如今还不是天各一方。在一起之后,两人性格不断产生摩擦。那段时间喻文州和黄少天相处起来极累,感觉就像穿着不合脚的鞋逛街,奈何脚踝磨了一片红,也因为对这双鞋的喜爱而不肯舍弃它,只能忍耐,一度忍耐。
真是欲罢不能。
“分手吧。”黄少天坐在蓝雨的窗台上,一边说着一边把上边的含羞草折腾得死去活来。“在一起老吵架,挺没意思的。”
喻文州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曼妙的下雨天,窗子氤氲的薄雾让喻文州很想在上面写字。
“好。”
喻文州答应了,反应很快,让黄少天以为他甚至对比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继黄少天款款离去后,喻文州跳上了那个残有余温的位置,画了个很丑的笑脸,就像喻文州此刻脸部表情的翻版。
没有山崩地裂的喧嚣,这可能是全世界最和平的分手了。
喻文州实在想不通他和黄少天的相处方式哪里错了。如果非要说哪里错,那可能就是他们蓝雨夺冠那天,两个人不应该在KTV里合唱广岛之恋。
这该死的广岛之恋!
喻文州愤愤地,手指一用力,嘴画歪了,变成了一个扭曲的哭脸。
彼时是黄少天退役的欢送会,郑轩非要搞一个圣大的仪式,问喻文州怎么办。
喻文州头也不抬:“既然是职业选手,我认为去网吧比较合适。”
说话的口气很淡,淡得郑轩想往里边撒把盐。
郑轩以为喻文州甚至都没有去的打算。
他们谁也不好意思去问,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他们外面的人也不好揣摩人家的思想感情,搞不好还会越捅越糟。
结果这天他们就看见喻文州早已坐在角落,一声不吭地玩手机。
竟然还穿了件湛蓝色的休闲西服,衬得白皮肤更白,格外好看。
见郑轩凑过来,他还笑了笑:“黄少天怎么还没过来啊,你打个电话问问他吧。”
郑轩告诉他,黄少天卡高架上了,还得把半个小时才到。
喻文州再度垂下眸子。
这样好,给我时间,让我把接下来的一切,都做个编排。
他状若一心不乱地盯着手机,无聊的明星八卦刷了又刷,平静的内心泛起波澜。然而打破这平静的始作俑者,却顽皮地藏匿了起来。
四十多分钟之后,中心人物才姗姗来迟。
黄少天笑嘻嘻地打开门:“你们好啊!”
徐景熙踹了他一脚:“好个屁!你自己看看几点了?”
黄少天大概是有点尴尬,打着哈哈说抱歉抱歉,坐在沙发上就开始吃水果。喻文州眼睁睁地目送那盆哈密瓜全进了黄少天的嘴,心里想:我都没吃几口。
今天黄少天也穿了正装。
喻文州觉得他还是穿休闲服比较好看。黄少天太瘦了,肩膀太窄撑不起西服,这样只会显得他更小只,看上去居然让人有种保护欲。
和喻文州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通过他的投喂,黄少天的确结结实实地长了好几斤肉。不过现在看来,黄少天已经有了自己投喂自己的本事。
喻文州也有段时间没见到黄少天了,他自己退役以后就回家歇了小半年。头一周他妈还亲切地叫他文州宝贝,半个月以后就天天哈罗着要给喻文州找对象,男的女的都行,巴不得把喻文州踹出家门个十万八千里。
发现喻文州正在往自己的方向看,黄少天弯着眼睛笑了笑:“晚上好。”
包厢里很吵,但喻文州已然有了通过口型辨句子的本事:“晚上好呀。”
两个人分手没多久,喻文州就退役了。
倒不是赌气,喻文州不是这么感情用事的人。他对郑轩的解释是,这天他翻黄历,黄历是这么告诉他的:今日,宜安葬,宜动土,宜退役。
郑轩心里想你就吹吧,你的黄历怕不是古巴比伦的土特产——这么不同寻常。
后来他转念一想,喻文州也老大不小了,在圈里打拼这么久,打电竞职业寿命本来就短。现在人家钱也挣够了,房啊车啊都不缺,就缺个对象。可他看喻文州好像没这意思,喻文州对象很好,对猫啊狗啊的也挺好。
打电竞的一生有点像蝉的一生: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憋屈了几年十几年,出来时吱呀吱呀叫那么两声来吸引人,然后生命再飞快地消殆。
喻文州就很庆幸,他能在某个喧嚣的夏日,和黄少天一同于烈日骄阳间挥霍生命。
那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如果也非要说有什么不寻常,那就是太阳实在太大了,喻文州往脸上抹了点防晒霜。那时候蓝雨的训练室没有空调,喻文州在七月天里挥汗如雨。黄少天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脸上泛着油光,正在前往厕所的路上。
黄少天从那片反光中居然看到了自己,脸颊通红,不知道是给热的还是臊的。
“有事吗?”喻文州扬了扬下巴,看起来有点儿不耐烦。
黄少天心说不好,今天怕不是个不宜表白的日子,自己出门忘记看黄历了。
“……”
“喻文州!我可以追你吗!”
黄少天很有本事,把一句非常有诚意的话,硬生生地说出了一种你不答应我就打死你的社会感。
喻文州眉头一皱:“你是不是和郑轩打赌打输了?”
黄少天开始胡搅蛮缠:“喻文州,我认真的,我……”
喻文州:“可以可以,你能不能先让我洗把脸,我们出来再说吧。”
那一刻黄少天很紧张,要不是看见喻文州一脸紧迫,是真的很想去厕所,他简直就想当场掐着喻文州的脖子,痛痛快快地把自己的心声说出来。
生怕喻文州出来了反悔,甚至是进了厕所被外星人抓走了。
十几岁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他的人生路在这之前永远顺风顺水,偏偏今天遇到这个坎。喻文州是颗小石子儿,用细线吊在他心头似的,时不时极具威胁性地敲那么两下提醒他,让他坐立不安。
黄少天的手紧握住消防栓的一角,看着喻文州大步流星地走出来。他的头发被水打湿成绺状,挂着两根在前额,跟着黄少天的心飘飘摇摇。
“喻文州,我很喜欢你,我可以追你吗?”他重新问道。
喻文州歪了歪头:“你为什么要追我妈?你是不是想当我爸?”
这下黄少天差点急的蹦起来。
要不是他看见喻文州的眼睛,弯弯的,像只使坏心眼儿的小狐狸。
“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你。”他有点语无伦次,“虽然我们都是男的,但是,但是……”
喻文州看他讲不下去了,替他接下去:“但是,没有关系。”
“对对对,喻文州你真聪明!”黄少天兴奋到手舞足蹈,“而且我长得也不丑,打游戏也不差,是不是?”
喻文州真的郑重其事地考虑起来。
然后他觉得可以。
甚至他觉得,自己也是喜欢黄少天的。
就是那种人群中忍不住多看他那么几眼,他所到之处目光也追随所至的喜欢。
毕竟黄少天有点像个发光体,夺人眼目得很。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发光体居然黏上了自己,有点受宠若惊。
于是喻文州缓缓说道:
“少天,你喜欢我,没有关系。”
“因为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会喜欢你呀。”
喻文州当年这一段非常教科书式的表白,惊艳到炸裂。他这话说完黄少天被惊艳得眼睛都亮了,厕所黯淡的瓷砖都瞬间有了点儿反光。
然后他们就没头没脑地在一起了。
纵使喻文州的表白如此深情,他又陪伴黄少天那么漫长的一段时光,他们还是分手了。
人的执念来了,是拦都拦不住的。在一起是黄少天提的,他当时是想方设法地要把自己和喻文州搞到一起;然而分手也是他提的,他也是想法设法地要和喻文州撇开关系。
喻文州回想起这些事,不由得三分好笑七分感慨地摇摇脑袋。这微小的动作被黄少天看见了:“怎么啦?”
“没怎么,想起来以前我们的一些事情。”
“好吧好吧。”黄少天吃着西瓜凑到喻文州身边,“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啊,老是一个人坐着想事情,摇头晃脑,二傻子似的。”
喻文州警戒道:“我们凑这么近真的好吗?”
黄少天立刻毛了:“你这叫什么话?前任就不能靠太近吗?你这什么人啊?我的灵魂是自由的爱去哪去哪!而且我们分手了也不是不能……”
喻文州望天:“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靠太近了,西瓜汁要沾到我衣服上了。”
黄少天立刻没了声儿,自觉尴尬地挪远了点。
“你刚刚想说什么?分手了也不是不能什么?”
“嗯?”
“……不是不能,复合。”
黄少天竟显露出羞赧的神色,与当年他和喻文州表白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当初说分手的可是你啊。”喻文州眯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黄少天竟觉得他口气中有几分戏谑的味道。
黄少天耷拉着脑袋,盯着那个瓜皮,被他啃的一干二净,显出苍白的颜色。
“黄少,”郑轩对他招招手,“你过来,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喻文州正端详着黄少天,好像打量着什么新奇的小兽物。这让黄少天良久不敢动弹,觉得彼时他们的气压很低,闷闷地令人不适。
“喻文州……?”黄少天试探性地叫了声。
“啊?”
敢情是在发呆。
“郑轩叫我。”
“那你就过去呗,还要经过我的允许?”喻文州笑了笑,神情自持,一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黄少天就灰溜溜地过去。
“怎么跟打了败仗似的?”郑轩拍了拍黄少天的肩:“小老弟,吃瘪了?”
黄少天叫他有屁快放。
郑轩问他,你知不知道喻文州前段时间退役之后去哪里了。
黄少天乜斜着眼:“我靠,我知道就见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前段时间分手了,那段时间我立誓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郑轩告诉他,喻文州去相亲了。
黄少天攥了下衣角。
眼角的余光都奉献给了喻文州。徐景熙代替了黄少天刚刚的位置,啃着哈密瓜和喻文州说着什么。聊到开心处,徐景熙抱着那口瓜,直接笑倒在了喻文州的肩膀上。
喻文州也在笑,笑的极为开心,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很放松的状态。
黄少天回过神来:“喔,那他相成了没有?”
“成了。据说小姑娘是他的粉丝,他俩一见钟情。”
“女生叫什么?”黄少天恶声恶气道。
“你查户口呢?不是说老死不相往来吗?”
“我要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给他们算八字。”
“叫刘心喻。”
“什么?”黄少天跳起来:“不成不成,什么流星雨,这么草率的名字,不成。”
郑轩把他摁下去:“成不成不是你说了算的!人家姓刘,心是内心的心,喻是喻文州的喻。这名儿多好啊,刘心喻心心念念喻文州,好口彩好吉利啊。”
黄少天吐出个单音节:“不。”
“都已经在一起了,你再不也没有用。而且人家还算是你的粉丝呢,今天吵着闹着要来见你,喻文州答应了——估计一会就来了。你要给小粉丝一点面子啊!”
黄少天好像只会说这个字:“不。”
郑轩压根不搭理他不不不的,把他晾在一边,兀自站起来,拍了拍手号召大家来玩游戏。
宋晓抬起脑袋:“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你好没新意啊。”徐景熙不捧场。
郑轩踢了他一脚:“你玩不玩?你玩不玩?”
徐景熙疼到冒眼泪,小媳妇儿似的倒在喻文州怀里,哭着说爸爸我错了,我玩,我要玩。
“黄少你玩不玩?”
黄少天思忖片刻,觉得今天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以后估计也没这机会了,不玩怪扫兴的:“玩吧玩吧。”
真心话大冒险几百年以后一定是中华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黄少天腹诽着。
大家玩的显然不是很上心,尤其是喻文州,郑轩每回都要踹他两下,他才反应过来轮到自己。
宋晓抽牌。
“你这什么傻逼大冒险啊——去男厕所门口站着,有人出来了对他鞠躬鼓掌,还要说什么‘您尿的真好’,你们是喝尿长大的吧?”
喻文州:“隔壁微草王杰希出的主意。”
黄少天觉得王杰希真的是很有自己的想法,可以去拍奇思妙想喜羊羊了。反正他和喜羊羊都喜欢绿色。
宋晓走了。
黄少天希望他平安喜乐。
“给你左边的人剥桔子,并且喂到他嘴里。”
“啊?”黄少天愣了下。宋晓走了,他左边的人就是喻文州:“不。”
他开始思考:今天自己使用这个字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
于是他补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桔子都被我吃完了。”
郑轩不依不饶:“用苹果削了给他。”
黄少天削苹果的技术简直和喻文州的表白一样惊艳四座,本就不大的苹果,被他折腾得瘦了一大圈,看起来煞是可怜。
喻文州笑道:“你这是要我吃籽儿啊。”
黄少天举起刀:“你还笑!”
喻文州哄小孩似的:“行行行,我不笑,你把刀放下,太危险了。”
他依旧弯着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总是弯的那么好看,让黄少天一次又一次地沦陷,在喻文州的言笑晏晏间醉生梦死。
黄少天想象这个苹果是喻文州,往中央恶狠狠地插了一刀,塞到喻文州嘴里:“给我吃!”
喻文州退了退:“我嘴巴没那么大啊。”
“那可不管我的事,我只要喂你就可以了。”黄少天咬牙切齿地加大几道。
郑轩笑的半死。
“不准笑!”喻黄两人异口同声地喝道。然而喻文州的声音是混沌不清的,他说话的时候还看着苹果下面的那把刀,觉得黄少天再用力一点就可以穿透过来捅死自己了。
黄少天自觉失态,慢慢地松手。
喻文州如释重负地握着那把有热度的刀柄,咬下第一口。
黄少天看着那个扩得极大的牙印,没头没脑地问:“呃……甜吗?”
“甜。”
郑轩已经笑的快断气了。
如果不是宋晓突然带着个人进来,黄少天觉得喻文州和他会眼睁睁看着郑轩笑死。
那是个挺可爱的姑娘,笑起来眼睛弯弯,乍一看有点像女版喻文州。应该就是传说中喻文州的小女朋友了。黄少天心说: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相?
小姑娘开口了,声音脆脆的,让黄少天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那个被喻文州宠幸的苹果。
据她描述,宋晓因为在男厕门口不恰当的行为,差点给人家活活打死。要不是她叫了前台过来,宋晓现在一定很安详。
黄少天没忍住,坐在角落笑出了声。
女孩子立刻发现了人间宝藏似的惊声尖叫:“哇!黄少天!活的!”
黄少天腹诽:难道还有死的黄少天和薛定谔的黄少天?
“我可不可以要个签名?”她围着黄少天团团转,“我很喜欢你的!我爸爸也喜欢你我妈妈也喜欢你,我姐姐也喜欢你我表弟也喜欢你!对了对了!我九十岁的奶奶也喜欢你!每次看见你的广告,她都会激动得从轮椅上跳起来!”
“可以可以。”黄少天很欣慰,这话量一看就是他的真粉丝,“你是叫刘心喻是吗?”
“是的是的!”
“名字不错。”黄少天把最后一捺拖得老长:“和你男朋友很配。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相亲。我和你说,喻文州这人没意思,他的灵魂太无趣了。我超嫌弃他的。”
黄少天转过头:“听见了吗那谁,你女朋友很嫌弃你。”
喻文州今天似乎格外喜欢手机,头也不抬地应付着:“好好好,行行行,对对对。”
刘心喻过去把他手机抽走了:“别玩了,在家里有的是时间玩,在KTV不唱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我可是给你机会了啊!”
“好好好,唱歌。唱什么?”
徐景熙突然蹦出四个字:“广岛之恋。”
“你好端端地咒人家小情侣干嘛?”黄少天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有点罪恶的爽快感。
“没事的,我喜欢这歌。就这个就这个!”刘心喻拉着喻文州坐下。
“我能不唱吗?”喻文州垂着脑袋。
“为什么?”
喻文州摊摊手:“心理阴影。”说罢还看了黄少天一眼。
那熟悉又该死的旋律再度响起来,黄少天汗毛一竖,坐到一旁拉紧了外套。
其实他深知这不是广岛之恋的错。毕竟唱过这歌的分手了是有点邪门儿,可谁说不唱这歌就能白头到老了?
但是黄少天这个人,他认死理。其实他还有点儿迷信,所以广岛之恋今天就得背这锅。
喻文州唱歌其实很好听。
他的嗓音清清爽爽的,硬是把这歌颂一夜情的曲子唱出了青春小言的美好感。刘心喻就有点惨不忍睹,全程跑调。
唱到“走过爱的禁区”,她大概是实在走不过去了,把麦一丢:“不唱了不唱了!少天你来吧!”
“不。”黄少天又开始发出拒绝的声音。
“为什么?”
“我也有心理阴影。”他也瞥了喻文州一眼。
喻文州神态自若:“那就换歌。”
黄少天有点不耐烦:“你想唱什么?”
喻文州不说话,折腾半天,兀自唱了起来。
那是一首旋律优美的粤语歌:
“当年汗水只放入唱歌……”
《高八度》。
黄少天心说糟了,这歌不在他的能力范畴之内。
特别是最后的和声,高了何止八度。
他觉得喻文州今天抽了风似的,想方设法地要刁难他一把。彼时喻文州已唱完了前面的男声部分,等着黄少天过去。黄少天为了不让喻文州尴尬,连滚带爬地过去开始一通乱唱:“一句句直上青云银河……”
唱着唱着,你一段我一段,好不容易黄少天渐入佳境,音乐突然高昂了起来。显然,高音的和声部分要到了。
黄少天暗叫:完蛋了。
喻文州已经开腔,黄少天唱个和声还要手脚并用。
“曾低音里独行……”
“寻找这声线——”
意境如此美好的一首歌,由于黄少天对于喻文州具有某些私人且负面的情绪,俨然转变成了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的凶恶风格。蓝雨众人开始庆幸卢瀚文没来,不然他在这短暂生命里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世界观,会在今日于在黄少天高八度的歌声中全然崩塌。
“不行了不行了。”喻文州笑得唱不下去了:“打住打住,休息一下。”
黄少天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喘气的声音有点粗,胸脯跟着一起一伏,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
刘心喻大概是有点心疼,指责了喻文州两句。喻文州慢悠悠地说:“我和他,到底谁是你男朋友啊?”
“你再折腾他,我当场就要他不要你!”
“好好好。”喻文州今天似乎格外爱笑。
黄少天压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唱歌环节结束,游戏又玩了两把,刘心喻又站了起来,宣称要回家睡美容觉,叫大家好好玩。
“我送你。”喻文州也跟着起身。
“才不要你,姑丈……已经在下面接我了。”刘心喻对喻文州来了个可爱的wink攻击,看起来还有点意味深长。“你们好好玩啊,好好玩。”
从窗口目送小姑娘的身影进了一辆凯迪拉克,喻文州才叹了口气。
“凯迪拉克哎。”徐景熙羡慕死了。“队长,你捡到宝了。”
“你这女朋友不错,家里有钱,长得可爱,性格也可爱。”郑轩收拾着桌上的牌,“不过为什么是她姑丈接她,不是她爸来接她?”
喻文州沉吟片刻:“你的关注点真的好奇怪。”
唯有黄少天抱着羽绒服,耷拉着眼皮,很乏的样子。
喻文州站在他跟前:“我们也走吧,郑轩他们也走了。”
黄少天真的有点累了,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他陷在沙发里,一时半会居然挣扎不出来,只好懒洋洋道:“你先开车走吧。谁跟你我们啊。”
喻文州吐出四个字:“我喝酒了。”
黄少天翻身起来:“我靠,你诚心要折腾我是吧?啊?”
“不是吧?这么生气。”喻文州拣起一块西瓜吃,“刚刚不是才说的可以考虑复合吗,怎么叫你开车送我就这么生气了?”
“不是……”黄少天向后仰倒过去:“关键是我也喝酒了啊!喻文州你平常不是不喝酒的吗?你今天瞎凑什么热闹?啊?”
喻文州:“你退役。”
黄少天:“我退役你高兴?”
喻文州:“我难过。我借酒抒情。”
黄少天觉得喻文州今天是被叶修附身了,甚至比叶修略胜一筹。
他的每个举动,说的每句话,都会让黄少天有拿拖鞋拍他的冲动。
楼下的鸣笛声响起,车轮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一阵阵,车灯的光骤然投过来,有些晃眼。黄少天立刻爬到窗台前:“郑轩!郑轩!”
“好好好!再见!”郑轩对他大喊。
“郑轩!”
喻文州把他拽下来:“别叫了,他把郑轩听成再见了。”
黄少天目送着那辆车缓缓远去,在路的尽头缩小成模糊不清的点。
黄少天愤愤道:“我举报他酒驾。”
“车是宋晓开的,就他没喝酒。”喻文州趴在黄少天刚刚的位置观望,“那辆白色大奔是你的?真不错。”
黄少天:“你为什么要关心我的车,而不是关心我们今晚怎么办?”家太远了,走是不可能走回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回去的。
喻文州掏出张卡:“可以开房。”
黄少天像看魔鬼一样看着他:“你这样,心喻不会有意见?”
喻文州面不改色:“我是渣男。”
黄少天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刘心喻,只不过女生棕色的梨花头,俨然变成了绿色的青青草原。
渣男喻文州带着黄少天开房。
洗过澡后,黄少天神清气爽。
坐在这张豪华的床上,晃荡着双腿:“喻文州!”
喻文州在洗澡。
回应他的只有哗哗的水声。
黄少天赤着脚跑到浴室门口:“喻文州喻文州!”
“有什么事情等我洗完澡再说。还有,不要赤脚乱跑,太冷了。”喻文州的声音穿过厚重的水帘。
“不!”
喻文州笑出了声。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我知道你在笑。听我说!”
“那你说嘛。”水声渐渐小了。
“我们约法三章。”
“嗯。”
“你不要对我做奇怪的事情。”
“好。”
“我们分床睡。”
“不然呢?”
“呃,没了。我大概就想了这么多……”
“少天。”
“干嘛?”
“……我衣服忘记拿进来了。”
“滚。”黄少天平静地说。
青训营的时候,喻文州也来过这么一出。结果发生了意外,黄少天徒手掰断了蓝雨男浴室的木门,两人双双跌倒在一间浴室里。当然,喻文州没穿衣服。
然而喻文州向他担保,今非昔比,这个门是很结实的,绝对不会出现掰断的情况。
果然,一晚八百多的酒店,厕所门的质量都不是盖的。喻文州安然走出来,黄少天发现他两颊有点红,可能是闷的。
喻文州站在黄少天面前擦头发。黄少天别过脑袋:“你干嘛非要站我跟前?”
“你换个地方坐。”
“不。”
“你今天怎么老说这个字。”
“……不。”
“你睡左边那张床。”喻文州坐到黄少天旁边,脸上有点疲态:“快点到那边去,我要睡觉了。”
“为什么?”
“你不是喜欢靠窗吗?”
黄少天不做声,慢慢地踱过去,坐在床尾看着喻文州发呆。
他的脑海里突然蹦出四个字:酒店迷情。
双人间的灯光好死不死调成了昏黄的颜色,喻文州低垂眉眼,显得他脸部的棱角格外温柔。
“喻文州,喻文州,别睡!”
“为什么?”
“你头发没干。”
“干了啊。”
“刘海湿了一根。你起来,别睡了。”
“……”
“你感觉刘心喻怎么样?她好吗?”
喻文州哭笑不得:“她不好我能和她在一起吗?我看你在包厢里不是挺困的,你现在怎么那么精神。”
“都怪你订的这个房间太豪华了,还突然对我这么好让我睡窗边。我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睡不着。”
“那你觉得刘心喻怎么样?”喻文州反问他。
“挺好的呀。”黄少天抱着被子滚了滚,“很可爱的女生,你和她挺搭的,她活泼你内敛。你们名字也挺配的,刘心喻,刘心喻心心念念喻文州。挺好的!还有还有……”
“不说了。”喻文州说话带了点鼻音。“睡觉吧,我很困了。晚安。”
黄少天发觉喻文州有点反常。
喻文州从来不会打断他讲话。至少以前,在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会。
他看着窗外的灯火阑珊出神。
不久,隔壁床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喻文州背对着他,身体裹在被子里,微微耸动。
黄少天毫无困意,对着喻文州的后背自言自语。
“喻文州,你生气了吗?”
“……”
“我就当你在生气。”
“……”
“沉默是无力回击的体现。”
“……”
“你为什么生气?是不是因为我看起来不生气所以你生气?”
黄少天自己发了会愣,才把这句结构冗杂的话理清楚。
“你真的很吵。”
隔壁床悠悠地传来喻文州的声音。黄少天差点从床上掉下来:“你他妈不是睡着了吗?”
喻文州揉了揉眉心:“睡着了就不能醒了?我现在是挺生气的,活生生被人吵醒,少天你说说,是你你气不气。”
“……”
“沉默是无力回击的体现。”喻文州爬起来窸窸窣窣地穿衣,“既然这样,当初是谁和我说分手的?”
黄少天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他:“你去哪里?”
“我饿了。”
他这才想起来,包厢里的水果,喻文州都没怎么吃。
“少天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是谁和我说分手的?”
黄少天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鬼使神差回答道:“是少天说的。”
喻文州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现在是晚上,他声音不是很大,但是黄少天觉得很刺耳。
“笑个屁啊!”黄少天郁闷地用枕头捂住脑袋,“都怪你少天少天少天一天天的都是少天,我还不得给你洗脑了!”
喻文州:“走吧少天,我请你吃麻辣烫。”
即使开吃了,喻文州还是要坚持不懈地奚落黄少天一把:“半夜我听到你对我自言自语。”
黄少天嘴里叼着一根肉肠,装作说不清话的样子,企图逃避现实。
喻文州轻笑:“是,我生气。”
黄少天手一抖,趁塑料碗不注意,把它戳破了。
顿时汤淌了满桌都是,喻文州赶紧爆出了他最快的手速,把桌子收拾干净。
老板娘用喜闻乐见的眼神看着这两个年轻小伙,也不在乎喻文州挥霍了他整整半包纸巾。
黄少天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了头:“又不是我要和你分手……是我爸妈不同意……”
喻文州吐槽:“好老套的理由。”
黄少天:“我也觉得。可是当初我们本来就一直有磨合,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我刚开始以为我只是水逆了,结果连你都要和我吵架!我事事不顺心,就想着我们是不是八字不合,就分了。”
喻文州不说话,把碗里的肉肠全塞到黄少天碗里。
黄少天抬头:“那你呢?”
喻文州很坦诚:“分手了以后我不是退役了吗。老实说,真的很想你。”
“喔?”
“因为我在家我妈老叫我去相亲,她就愁我没有对象,叫我随便抓一个回家,男的女的都行,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你在就好了,我就可以拿你来应付我妈了。”
黄少天微笑道:“喻文州。我刚刚还在考虑和你复合,现在我觉得拉倒。”
喻文州:“我开玩笑的。都说了我是渣男。”
“不过,你这不是也找到对象了吗,心喻不错,你要好好把握。”黄少天点点头。
喻文州失笑:“你是不是傻啊?”
“什么?”
“她哪里不错了?”
黄少天敲敲桌子:“你这什么意思啊,你懂不懂得珍惜这么好的姑娘?至少她喜欢我——这点我就觉得很不错!她家里人也喜欢我,多好的家教啊!”
“这倒是。”喻文州大概是吃饱了,推开碗说道:“尤其是他表弟,非常非常喜欢你,是你的死忠粉。”
“你怎么知道?”
“都去过对方家里,见过家长了。”喻文州似笑非笑,“双方非常满意。”
黄少天的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啊呀,喻文州,你要小心了!”
“什么?”
“万一对方是看在你和我有工作关系接触呢?也许他们家里人根本不喜欢你,他们只是想要我的限量版签名!”
“……”
“黄少天,我告诉你。”喻文州的神情突然也严肃起来:“你不要尖叫。”
“啊?”
“其实我和心喻,根本不是情侣。”
黄少天没有尖叫,他格外冷静地看了喻文州一眼。
然后对着前台问道:“老板!你们是不是往麻辣烫里掺了老烧酒?”
喻文州拉住他:“真的不是。我就吃饱撑着,把她带过来演戏,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他有些懊恼:“我忘了我是个打游戏的,不是个演戏的。我们俩都很尴尬,一直穿帮,这丫头和我毫无默契。”
黄少天问道:“所以她根本不是我的粉丝?”
喻文州没想到他的关注点是这个:“她是你的粉丝这是真的。不过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以为拉她过来你会生气,结果你没有,还祝我们幸福,我就有点儿被打击。还有郑轩他们,都是在帮我。”
“喻文州!”
黄少天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像只炸毛的狮子。
喻文州耸耸肩:“嗯,你现在一定是生气了。”
“我靠!我真的很生气啊!我现在很生气,我当时也很生气啊!”
黄少天情绪有点不受控:“我生气当时我那么生气你居然没有看出来!”
喻文州喜出望外:“太好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生气。”
一对要复合的情侣——居然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愤怒上。
“可是我又不能表现出来。”
“为什么?”
“因为,因为这样一点小事,不能生气。毕竟分手是我先提的,现在生气的人又是我,会显得我很不大气……很幼稚。我又不想在你面前幼稚啊。”
“我也一直很纠结,其实当天分手完了我就后悔了,我想去找你,可是我觉得,这样让我看起来会很沉不住气,我那段时间很累,我觉得自己要……呃,沉淀,沉淀一下。”
“看你们恩恩爱爱地唱歌,其实我真的很恼火,不在乎的样子是装的,我也故意说了很多祝福你们的话,就是为了显示我的坦然,假的要死的坦然。但是我又希望你看出我的不爽,然后……”
喻文州安慰他:“没事,我也很幼稚。”
他又补充:“而且,我也很不爽啊。特别是你祝我们幸福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真的……真的很想跳起来拍你脑袋。”
“那我们和好行不行?”黄少天眼睛立刻亮了。
“行呗。”喻文州再度笑的眼睛弯弯。
两个人手牵手走到酒店大堂,黄少天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喻文州问他是不是反悔了。
黄少天握紧了他的手表示没有。
他抬起头来望着喻文州:“我还是有些疑问……”
“问呀。”
“那个……刘心喻,到底是你谁啊?”
喻文州看着他的眼睛:“你真的要知道?”
“嗯。”
黄少天经历了波澜壮阔的一天,就算喻文州现在告诉他刘心喻是他妈,他都能安然接受。
“这么说吧,她的妈妈,是我爸爸的姐姐。”喻文州如是说道。
“所以说,她是你——?”
“她是我表姐。”
“……”
“怪不得你看她的眼神没有一点爱意,还很嫌弃她的样子。”
“我小时候老被她打。”喻文州无奈道。“而且她唱歌很难听,表演欲又很强,每次过年大人叫小孩子表演节目,我的耳朵就会收到一万点的折磨。我和你分手的那段时间,她天天跑来我们家叫我复合。昨天我本来不是很想来,她为了威胁我,来我家唱了一天的歌。”
黄少天觉得自己又有点拎不清了:“哦,她是你的家人,是你的表姐,你当时说她表弟很喜欢黄少天……”
“她只有一个表弟。”喻文州提醒道。
“喻文州……?”
头顶上的灯泡大概是长年失修,很不唯美的一闪一闪,小虫在上头互相碰撞着。
喻文州在这不唯美的灯光下,笑得格外好看。
“好吧,我爸爸的儿子也很喜欢你。”黄少天躲闪着眼神说道。“我爸爸只有一个儿子。”
喻文州:“很快就有两个了。”
黄少天:“喻文州你老流氓?”
喻文州:“不,我渣男。”
黄少天突然反应过来:“不过刘心喻作为我的粉丝还真是不一般啊,别的粉丝看到爱豆有对象不是哭天喊地的吗,她怎么那么高兴啊?”
喻文州:“你忘了她也是我的粉丝吗?”
“哦,所以呢?”
喻文州一顿一顿地,吐出几个字:
“所以,她是,喻、黄、粉、啊。”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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