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秋

十二月不知名季雨Ⅱ

01

  当晚,黄少天拿喻文州的笔记复习时,已经没有前几天那般强烈的感觉了。他和喻文州前几天好像还不大熟,借他的笔记还会有种“我欠你人情”的膈应感,这两天就好了很多。

  不得不说喻文州真的很聪明,教室板凳都没坐热过的人,语文笔记这么繁杂的东西也能做的很有层次,重点地方用蓝色和黄色的荧光笔标的清清楚楚,字迹清晰,看上去精简又漂亮。

  他明明就是块读书的料子。不对,他这么聪明,做什么都是块料子。黄少天看着喻文州的课本,有股莫名的亲切感。

  

  “你也喜欢用蓝色和黄色的荧光笔啊。”

    

  是你喜欢,喻文州坐在床头叠衣服,抬起头对他笑。

  黄少天再度感觉喻文州似乎并没有那么糟糕,甚至除了不爱读书,什么都好。他长得又是那么粉雕玉琢的,恰好长在黄少天心里的那点儿,眉和眼睛都是细长的,嘴又那么红,偏偏又不是娘气的长相。

  按自家老妈的话来说——文州是弟弟,你得照顾着他点。然而黄少天从未感觉喻文州有需要被照顾过,反之,“被喻文州所照顾”这样的经历占了这一个多月的上风。

  他今年才十六岁,很多成年人都未必活成他那样,有对周遭事物,世间百态的透彻。虽然这种少年老成的人,往往是最恐怖的。

    

  “喻文州。”

  “嗯?”

  “……没事还是多去几趟学校吧,你这么聪明,读书读好了一定觉得学习很有意思。”

  黄少天说完也无语了,这说的叫什么话。但喻文州居然很乖地点头答应了,同时默认了自己很聪明这一事实:“好。”

    

  “其实我以前,是个乖宝宝。”喻文州又说。

  你现在不是吗,黄少天腹诽。不对,你现在是有着乖宝宝皮囊的不良少年。黄少天还挺想了解,这样的喻文州,乖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喻文州竟然露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以前小学,每一次家长会我都能拿到优秀少先队员的,老师和同学家长都说我会考清华北大。”

  黄少天趴在桌子上大笑。没看出来,喻文州还挺逗的。

  “我小时候嘛……”笑完以后,黄少天直起身来,开始追忆似水年华:“我小时候挺不乖的,考试作弊,不写作业,最爱上的课是体育课。”

  “但你现在成绩挺好的,是好学生。”

  

  没等黄少天回复,喻文州狡黠地弯起嘴角:“但是我知道,你从来就不是最根本意义上的那种乖宝宝。”

  上一个说这话的人,是黄少天的九年同学张佳乐。初三时有一次,黄少天和张佳乐想逃课看球赛,但那天有非常重要的质检,黄少天实在太想看球了,拉着张佳乐不管不顾地翻墙。站在校门口那堵设了像没设的墙根下,很轻松就可以逾越过去,但张佳乐停住了。

  黄少天急急地拖着张佳乐说,考什么试,反正哪次我不是第一。

  

  但是我不是。

  张佳乐睁大了眼睛。

  

  黄少天张了张嘴,刚想道歉,张佳乐又说:黄少,你其实一点也不是好学生,你只有成绩好。但是这事儿只有我知道。

  后来的事黄少天不太记得了,张佳乐说完话,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不过这种尴尬只维持了三秒。三秒后,张佳乐毅然决然地对黄少天说:才开考五分钟,我要回去。

  至于张佳乐有没有被处分,张佳乐替他编了什么谎,黄少天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没有被处分。张佳乐的撒谎技术向来非常漂亮,鬼扯的能力自小就是一流,他一直都比别人敢想很多。

  而有没有比别人敢做,黄少天至今不得而知,或许有,或许没有。

    

  “我们小时候见过面的。”

  喻文州又慢悠悠地说。黄少天挑了挑眉毛:“什么东西,我怎么不记得。”

  “就一次。”喻文州伸出一根食指:“那次阿姨和我妈同学聚会,我们两个也跟着去了。那时候我差不多四五岁吧。”

  你四五岁的时候我多大?六七岁?黄少天努力想了想,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当时饭局上就三五个孩子,最年幼的小男孩白皮肤,红嘴巴,长得像个瓷娃娃。

  “你都不记得了,你那时候还说我很好看,要嫁给我。”喻文州忍笑:“渣男。”

  黄少天无能狂怒:“我靠!我没有!”

  

  “但是,你妈妈说……”喻文州笑到喘不过气了:“你妈妈说……”

  

  “你妈妈说,你们都是男的,不能结婚……”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黄少天已经把头发揉乱了:“根本没有这回事!而且谁说男的不能结婚!”

  “那你是要和我结婚吗?”

  喻文州怎么头脑时而灵光时而不清楚的,黄少天喊:“小孩子的话怎么可以当真啊!你小时候没说过你要考北大吗!”

  有被冒犯到,喻文州轻咳:“你挺有意思的。”这人是真的很有意思,明明让别人不要当真,自己却比谁都计较,脸都急红了。

  

  “我要写作业,不跟你讲话。”

  敢情是在逗自己,自己被一个高一年小屁孩给调戏了!黄少天抱起课本走出房间。

  这句话的模式十足是个赌气的孩子,原来一个即将成年的男孩,一个年长自己两岁的优等生,他也可以任性又可爱。喻文州想起那一次的聚餐,那份真切和历历在目,黄少天正处于顽劣的年纪,在饭桌底下钻来钻去,又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落落大方地唱一首种太阳,这样的恣意和天真,任谁都要喜爱。这些年来黄少天真的有在成长,他沉稳了,懂事了,但骨子里那个单纯的小孩还在。

    

    

02

  走出房间,黄少天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写作业,而且点开他妈妈的微信:“我小时候有和喻文州见过面吗?”

  

  「怎么了?」

  「没,和文州聊天聊到了,就问问。」

  

  他妈妈发过来一张糊出天际的图片。

  黄少天点开,照片上也只能依稀辨认出四个人:他妈,喻文州他妈,他,喻文州。

  好笑的是那时他似乎特别想和喻文州要好,死死拽着人家的袖子。再看看喻文州初来乍到时他们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对比起来滑稽得不行。

  喻文州穿着纯白的毛衣,平视前方,一副贵族家小少爷参加家族聚会的表情。

  这可能就是他们之间的差别,平民子弟黄少天小时候从来就没有白色的衣服,难得有一件,也能给他量变成质变穿成黑色衣服。喻文州一直都那么端正贵气,哪怕人在网吧坐,吃着三块五一桶的泡面,他也能像上层交流会所里品茗茶的精英男。

    

  但是,“妈你为什么现在还有这张照片?”

  

  「太可爱了,一直存着。」

  「……」

  这个可爱,反正说的是喻文州,不是他黄少天。

  

  黄少天把照片保存下来,放进手机的私密相册里。这种东西在他看来也是隐私的一部分,不懂事的言语无忌,褪色模糊的童年伙伴,现在一种新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还有一些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藏起来就好了。

    

    

  下午要出门上晚自习时,黄少天难得主动地和喻文州道了别。喻文州当时在看电视,也不清楚他到底听没听到。

  已经无所谓了,这样的关系也挺好,适度的交流,不咸不淡。虽说黄少天从没想过,一个月来他的态度能变得如此之快,就算喻文州现在提出要和他一起上自习他也不会介意了。

  但喻文州肯定不会去的,只有高三的晚自习非上不可,高一高二是自主报名,喻文州能上个早自习已经很不错了,黄少天就没指望过喻文州能对学习这么积极——他自己都不想上这个破自习。

    

  站在班门口他发现了世纪画面:孙哲平坐在他的位置上,张佳乐在给他讲题,听内容应该是物理。

  槽点太多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孙哲平居然会学习,孙哲平和张佳乐居然还能保持坐在一起的关系。场面很有冲击力,他走过去,孙哲平对他友好地笑了笑,抱起课本对张佳乐挥了挥手,走了。

  “他们班今晚要物理小测,不及格会死的那种,可是他好像只会F=ma。”张佳乐替黄少天收拾好桌子:“我要死了,打游戏那么会打的人,他怎么就是不明白串联分压和并联分流的道理呢!”

  

  “先讲讲你是怎么做到不尴尬的。”黄少天坐下。

  脸皮厚一点,何况是他先来找我的。张佳乐伸了个懒腰,说实话黄少天没从他的脸上看出多少高兴。这么一看他发现张佳乐也是越长越绝了,刚认识只觉得这人像小姑娘,后来发现,张佳乐睫毛一扇一扇的,鼻梁像滑滑梯,薄嘴唇,他想起来,张佳乐从小到大也是被很多人喜欢的。

  他也拒绝过很多人,没想到今天他也栽了。这就特有意思,死命去追一个人,表白被拒,在黄少天看来是非常不堪的事情,但落到张佳乐身上,黄少天就觉得这有什么,张佳乐还是那个张佳乐,他一直都是那么骄傲,摔得脸着地了也要倒立着爬起来的那种,还要把脸洗得干干净净,在重蹈覆辙地摔一次。

  

  “张佳乐,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

  “好非主流的问题。”张佳乐一拍桌子,“但是你他妈就找对人了,我就是个非主流。”

  黄少天:“……”

  

  半晌,葬爱文学专家张佳乐才艰难地举出一个例子:“大概就是,你在人群中可以一眼找到他,你懂吗,就茫茫人海望穿秋水,一眼便是你。比如说,很多人都分不清孙哲平和韩文清,但是我分得清,为什么呢,因为爱情。”

  我分得清,黄少天在心里想,毕竟韩文清成绩很好,他的能力范畴不止步于F=ma。

  事实证明喜欢这码事是说不清道理的,你要说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的人,黄少天只能想到他爸,他妈,然后就是他们的班主任,因为他是个秃头。

  

  随后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喻文州,但这是个特例,不论是谁都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喻文州,不仅是因为他那张漂亮的脸蛋,还有他的气质。喻文州本该是个有傲气的男孩,他家挺富裕的,他又得天独厚,然而他把那份傲气藏起来,那份傲气又把他养成如今这么夺目的人。

  即便他现在不是什么好学生,黄少天知道,喻文州和街头那种污言秽语的社会青年不一样。白毛衣小绅士有他自成一派的生活方式,骄傲、自由与拘束并存,喻文州绝对不会甘愿堕落到阴沟里。

    

   

03

  七点半他们下了晚自习,黄少天没有和张佳乐走,而且孑然一身走出了教学楼。最近他和张佳乐一直都没有一起走。

  出来的大多是高三年的学生,讨论试题,讨论老师,讨论人生,嘈杂,音符散乱,但谱出来的曲子一点也不热闹。没有了张佳乐的黄少天自动融入了黑暗,混乱与低气压里。

  奇怪的是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喻文州,伫立在人海潮潮里。黄少天开始搞不懂了,他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喻文州,兴许是因为喻文州现在没穿校服,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又是白毛衣;也可能是喻文州所带来的气氛和高三年的压抑截然不同,他的到来,竟让黄少天好像快活了一点,虽然黄少天根本不知他是什么时候陷入焦虑的。

      

  “你怎么出来了?”

  饿了,出来买宵夜顺便过来,阿姨加班不在家。一句话交代了三件事,喻文州又递给黄少天一件校服外套:“我给你洗干净了,今晚挺冷的。”

  怎么会这么贴心,黄少天没推脱,把外套穿上了。喻文州问:“你怎么想到会买这么大的?”

  黄少天伤心了:“因为我高一年的时候以为自己还会长高。”

  喻文州当即没心没肺地笑出声,然后把毛衣的领头往上拉了一点:“听说学校附近最近挺乱的,要不以后我也上晚自习吧,我们可以一起走。”

  倒也不必这么委屈自己,黄少天怀疑这是不是他妈出的馊主意,但喻文州似乎很真诚,插着兜看他,一副很有主见的样子。

  

  “你想的话,也行吧。”

  “好。”喻文州笑了。

  黄少天感觉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却又看不出什么问题。终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喻文州再怎么不良也只是个不爱读书的十六岁男孩,更没有黑到在回家的路上埋伏一波人去暗杀他的程度。

    

  “我们从来没有一起走过。”喻文州感叹道。

  黄少天想了想:“你又不爱上学,我也不去网吧,我们怎么会有机会一起走?”

  现在有了,喻文州心情看起来不错,走起路有点轻飘飘的。黄少天决定主动和他找点话题:“呃,张佳乐和孙哲平还有联系,我觉得他们能成。”

  “哦?”喻文州扬起眉毛,“挺好的,张佳乐挺厉害的。”

  是挺厉害的,毕竟从黄少天认识张佳乐起,他就没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喻文州走得很慢,他做什么好像都挺慢的,看上去温温吞吞,这让黄少天的步调也开始放缓。突然地,喻文州说:“我和张佳乐一样。”

  “一样什么?”

  “一样是同性恋。”

  

  嗯?黄少天惊了一下,喻文州的出柜有点突如其来,黄少天眨了眨眼睛,盯着喻文州,心里并没有泛起多么大的波澜,只是想,为什么你们这样漂亮又好脾气的男孩大多都有这方面的人倾向,张佳乐也是,你也是。

  他有些同情喻文州,又感觉没什么好同情的,毕竟喻文州和张佳乐不一样,喻文州没有为这种事所困扰,目前看来是没有;更没有感受到关于这方面的恶意。奇怪的是,黄少天心里居然多了几分庆幸,庆幸什么,他不明白。

  

  “你爸妈知道吗?”

  “我妈知道,我爸不知道。让我爸知道了,他会打死我的。我妈也不是很支持。”

  黄少天问了个很傻的问题:“所以……这就是你不好好读书的原因吗?”

  “你在想什么。”原本有一丝凝重的气氛被打破,喻文州笑:“当然不是,是我初中的时候自己不想念了,这所高中也是我爸妈砸钱买来读的,不过我现在想好好读书了,应该来得及吧。”

  当然来得及,十六岁正处于一个做什么都恰好的年纪。黄少天在心里说。

    

  “你谈过吗。”喻文州垂下眼睛。

  黄少天如实回答:“初中的时候谈过一个,后来被老师抓了,分了。女孩子哭得特别惨,我心里倒是没什么触动。我可能本来就不喜欢她吧,谈的时候除了好玩儿也没什么感觉,不过她长得挺好看的。你呢?”

  “和你一样。我以为我这样挺渣的,结果发现你和我差不多。”

  哪有什么渣不渣,都是年少无知闹的,和七八岁时对小玩伴说要嫁给你是一个性质。黄少天思考片刻,补充说:“不过,我好像这么久以来一直对女孩子没什么想法,我是不是也有点那个倾向。”

  “万一是还没有碰上喜欢的呢。”

  

  黄少天看着远方的灯火阑珊,眯起了眼睛:“这说不准。”

  “我也是。”

  喻文州口气一转,黄少天把目光投向他,发现他好像又变成了刚认识时的模样,白净,疏离,站在很远的,和光共存的地方。

    

    

04

  广州的雨莫名其妙,他们刚到家就开始气温陡降,到后来雨水几乎是打进来的,黄少天站在窗户前,被吹进来的雨滴打得脸疼。

  “明天要降温了。”喻文州拿着手机说。他们的房间没有开灯,喻文州的手机屏幕是唯一的光源。“今年十二月会很冷很冷的。”

  这不是黄少天所熟悉的广州十二月,阴郁,低沉。他沉眸,忽然不知道该和喻文州说些什么,可能是在回家的路上就已经把能说的说完了。

  偏偏这时他又有着很强的倾诉欲,即便不知说什么,从何说起。点开微信,好友很多,但没有一个想找的,包括张佳乐也被他从倾诉对象中划去了。

  

  “哎,喻文州,我是不是没有你微信。”黄少天对着对面的床上说。

  喻文州躲在被子里,把人裹成一个球:“天天见面,没必要加微信。”

  黄少天沉声:“你不是就住到高一结束吗。高一结束你爸妈不就从国外回来了。”

  喻文州没有回答他。良久,床上的人不太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皱着眉头递出了微信二维码。

    

  加了也没什么用,以黄少天的性格,他可能加了就闲置在那,一年甚至就一条消息记录,还有可能是群发的新年祝福。

  喻文州的朋友圈没什么东西,他看着就不像是爱分享生活琐碎的人,也可能是发了又删,看来看去没什么意思。

    

  第二天的气温果然低了很多,外面还在下雨,天色是黑的。

  时间还早,又是这样的天气,黄少天本来可以多睡一会儿。但是他睡不着,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就只能执拗地盯着喻文州的后脑勺。

  喻文州睡得很沉,身体一起一伏。他连睡着的时候也很乖,纹丝不动,这样的睡姿,起来时头发绺都能保持服服帖帖。

  

  于是黄少天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洗漱完后叼着一片面包就出门了。屋外更冷,他走路都缩着脖子。

  在校门口他遇到了张佳乐和孙哲平,两个人背着书包插着兜,黄少天感觉他们真是越来越像了,背影,走路姿势,据说两个人走得越近就会越相像,黄少天在想,他是不是在无形之中也被附上了喻文州的一点影子。

  黄少天在他们身后走了一路,他很识趣地等到他们在校门口分别,教室门还没开,张佳乐拿出了班级钥匙。

  待孙哲平走远后,黄少天站在张佳乐背后问他:“你和孙哲平在一起了吗?”

  “没有。”张佳乐旋着钥匙。

  

  教室门打开了,熹微的阳光里飞过肉眼可见的浮尘,黄少天呵出一口白气:“二乐你先进去吧,今天你是第一名了。”

  这是你让我的,没意思。张佳乐叹息着,还是身体诚实地走了进去。

  但是钥匙在你的手上,钥匙一直在你的手上,大门是否打开在于你。很多时候,论先后顺序都没什么意义,比如眼下他们面临的这个小问题。

  再大到很多很多问题,比如黄少天的第一个女友,说难听点就是把自己的小半年青春给黄少天的幼稚做陪葬,成了黄少天一块情感路上的垫脚石。当时不懂,再回头来看就很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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